火车抵达张家界西,然后换出租车前往武陵源,车在公路上奔驰,近山在车侧闪逝,远山楚楚伫立,在薄暮里敛羞含笑。哦,这就是武陵源了,我的目光瞬即打开搜索模式,却只瞧见一栋栋漂亮的小楼点缀在青山之间,与湘中富地别无二致。
同来的同学老肖还在侃侃而谈,说他到过武陵源几次,后来再看其他地方的山水都没了意思。
老肖是新化人,说起武陵源之美,脸有得色,仿佛此处山水独佳,别处绝不可比。我偷偷瞅他一眼,心有疑惑。但说要拿武陵源的风景与别处相比,我没有发言权。他处的山我看过很多,但这却是我第一回到武陵源,车还没停呢。于是我就着老肖的话,发散记忆想了想曾去过的一些名山大川,再想想《阿凡达》里的镜头,想想天门洞的奇妙,不免觉得老肖说得也不错。曾见过的那些山,与武陵源相比,果然都不是一个级别的美。
虽然我没到过武陵源,但我知道它却是比许多外乡人都早。
父亲在勘测设计院工作,我婴幼儿时期的许多年,他可能一直就是在大湘西这片神奇的土地上来回奔波,因而在我的耳朵里灌得最多的地名便是大庸、慈利、桑植等地名,反反复复。这些地名对于童年的我们特别遥远,能将地名拉近生活的还是故事。
七十年代的武陵源地区还不是旅游区,山水虽美,但藏在深山人未识。交通不便,各种资源不平衡,山民生活非常单一,而我父亲素来侠义,他开的车便成了山民们最羡慕的东西,于是他偶尔会为山民们提供一些便利,搭车是常态,拉货可以商量,全凭时间地点人物是否便利。在父亲的故事里,关于大庸的山水说得不多,说得最多的是人与人之间的情谊。父亲帮助山民的时候多了,偶尔也被邀请去喝酒,且每到父亲要回长沙时,乡民们都会送上些土产,有一回正好网到一条巨鱼,就送给了父亲。鱼剖洗好,挂在车外一路吹到长沙,刚好变成一米多长的鱼干。有一回,山民捡到一只受伤的小猴,见我父亲喜欢小动物就给了他。小猴极其顽劣又聪明,坐在副驾偷学了几个动作,等我父亲停车吃饭去了,它便松开手制动……车顺着缓坡下滑,幸亏我父亲动作比猴还快,三步两窜回到了车里。此外,父亲还养过一只老鹰,说是老鹰会跟着车飞……那情形,我是完全没有记忆的,但还有一回秋天,山民们热情地将运不出山的板栗给我父亲装了半车拉回长沙,怕不止几百斤吧,于是母亲招呼学校的同事们一起分享,各家拿桶拿盆来装,剩下的堆在我的小床下像小山,那段时间,炒板栗炖板栗煮板栗,都吃得我们有了淡淡的忧伤。现在想来,那半车颗颗粉糯的板栗,不正如山民们的质朴真情么。
母亲也曾在暑假时随父亲前来武陵源。我父亲驾驶技术不错,艺高、胆大,略有些生猛,但这一路却山高、路窄、弯多、坡急,山道太险了……有些路段,驾驶位靠山壁时,副座外却是悬崖,母亲一眼望去便吓得魂飞天外,于是宁愿下车步行,父亲无奈,只能将车开过险段,在前头等着。
母亲再到武陵源时是九十年代初,武陵源山水绝美,但山深路远,看风景一切靠走。那年学校组织教职工在武陵源旅行一周,母亲回家之后模样悲惨,她的小腿肚子痛得抽筋,需要每天用热水泡脚、按摩。但母亲拍了一张照片让我们笑了很多年。照片中,母亲穿着白色的衣服和裙子,斜挎着一只军用水壶,骑在一匹高头大马身上……圆脸母亲万年不变的侧面照,加上军用水壶挺像挎着的枪套,真是威风凛凛,活脱脱的土匪形象。母亲不爱说故事,只给我们的记忆里留下了“累得腿抽筋”的片段。而武陵源山山水水给我的诱惑却是来自课文。在课文里,金鞭溪、宝峰湖,黄石寨如此神奇而瑰丽,在诵读那些段落时会觉得有珠玉在嘴里跳动,然后雾化,潜入脑海深处,成了筑起记忆之城的一块心心念念的砖。
武陵源的景区很大,景点很多,山水太美,透透的玩一次需要很长时间,但要凑起刚好的时间也并不容易,于是我时常想起自己没来过武陵源,这是怎样的一种遗憾。况且经过多年的完善,武陵源这世界级的地质博物馆又添了无数新亮点,除了早已开通的索道,现在只需乘坐小牛火车便能一路观光十里画廊,玻璃栈桥更是无数人的向往。网络时代,武陵源的美被无限发掘与传播,无处不在的美景图片,旅行攻略,时常猫爪儿似的挠心,天子山,索溪峪更是不睹不快的所在,我也在瞧着,等着,像掌心攥着一块糖果,在等一个机会打开。
机场的建设,武陵源方便了世界各国游客千里万里而来。高速开通,全国各地的旅人纷至沓来。现在高铁也开通了,武陵源便成了长沙的后花园,只需要一顿饭的时间就能抵达。而我,也终将圆梦武陵源。
看看,眼前这如画的就是武陵源啊,这里有父亲翻过的山,有母亲跋涉过的路,有少年时候我的眺望,有电视电影里美到令人沉醉的山水,有老肖写过的诗行,还有武陵源同学邓劳模勤勤恳恳工作多年所洒下的汗水……
武陵源,虽然我还是初来,但这却已然是我千念万念里的奔赴。
今夜,我将枕着武陵源的青山清水轻风入梦。
(梅妃儿,长沙市人,湖南省作协会员,毛泽东文学院第九期作家班学员)
来源:红网武陵源站
作者:梅妃儿
编辑:王庆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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